2021年5月至今,美元指数从90低位持续升至最高超过110,涨幅超20%,突破了前期高点,也证伪了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之前的主流观点:美元开启了长期贬值之路。
疫情期间,美国的财政赤字和美联储资产负债表大幅扩张,美联储持有的国债份额创新高,是典型的“财政赤字货币化”,但这似乎并未侵蚀美元信用,反而强化了美元,增加了美元资产的需求。这不符合教科书的叙事标准,却恰恰是“嚣张的霸权”的题中之义。虽然大多数经济体都有主权或超主权货币,但全球是一个大的“美元区”,美联储政策有显著的外溢效应,联邦基金利率和美国国债利率是全球资产定价的“锚”。美联储年内4次加息,其他国家被迫闻鸡起舞,全球各央行百余次加息,否则两者之间利差缩小,会导致这些国家资本流出,汇率贬值,甚至金融动荡。利差(如国债利差)其实就是新兴市场国家需要支付的“安全溢价”,否则不足以抵抗美元的拉动力。
当前,美元的主导地位仍是无可置疑的,无论是在支付清算、外汇储备还是在贸易融资等方面,美元的份额都远超排名第二的欧元。但“嚣张的霸权”的另一面是沉重的负担,这主要体现在两个层面:第一是贸易层面。美元作为“第N种货币”,决定了美国无法通过汇率机制实现国际收支平衡,因为其他货币大多盯住美元,通过调整汇率以保持与美元的平价关系。
第二是国际货币体系层面。国内信用的膨胀加剧了金融不稳定,导致金融危机周期性发生。与廉价美元相对应的就是安全资产的短缺,这被认为是解释2008年金融危机,以及后危机时代无风险利率持续下行和经济增长停滞的重要逻辑——“新特里芬困境”。
美元和美元资产的背后都是由美国的国家信用背书的,既包含硬实力,也包含软实力,从而也必然因为综合实力的相对衰落而面临越来越多的竞争。虽然近半个多世纪以来,美元在绝对和相对意义上仍是最主要的国际货币,但在趋势和周期上,美元汇率与美国GDP在全球的份额高度正相关,单极的美元体系也将随着世界体系的多极化而趋于多元化。近年来,国际储备多元化趋势已经非常明显,而俄乌冲突之后该趋势或进一步加速。在绿色能源转型过程中,传统能源出口国的货币随着贸易条件的改善或趋于强势,比如卢布、澳元等。不仅如此,贸易、结算、计价货币也都在不同程度上体现了“去美元化”的特征。
中国突围的关键是:第一,提高向全球提供安全资产的国家能力;第二,在世界安全资产短缺的情况下,在能力许可范围内,弥补这个缺口。人民币国际化水平与人民币安全资产的供给是相互依赖的关系。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的人民币国际化主要体现在第一个层次,这是中国“世界工厂”地位的外溢。实践证明,仅靠贸易推动人民币国际化,阻力较大,空间有限。所以,未来或应加强人民币在以下两方面的作为,这分别要求中国提升其在全球价值链中的位置,和建设健全、开放的金融市场,尤其是资本市场。前者主要依托于基础性科技创新能力和品牌能力,后者则依托于法律、监管等制度建设。这两个方面,并非独立的,因为研究表明,相较于银行信贷融资而言,权益类融资更有助于促进创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