收入骤降后的“沪漂”家庭该如何破局
作者:王力 鲁婕
高房价、高竞争、高流动性,构成了北上广深一代打工人的真实生存现状。当裁员潮袭来,双职工家庭往往首当其冲。是继续坚守一线城市,还是退居二线谋求安稳?这不仅要算一笔经济账,更是对家庭战略的一次重新规划。
    

“上个月交完房租、买完奶粉和尿不湿,工资卡余额只剩867块钱。”林薇一边说,一边调出当时的余额截图给人看。这份拮据她没告诉丈夫,因为“他最近全职带娃,本就心力交瘁,我不想再把这份压力压给他”。

林薇和丈夫都是85后,在上海打拼的10年里,他们从合租公寓换到独立租房,从单身走到成家,再到孩子出生——日子看似平稳,却始终绕不开“房子”与“工作”这两座大山。

从稳定到入不敷出的急转弯

林薇家的困境,要从去年9月底说起。“那天他下班回来,脸色特别差,我一看就知道出事了。”回忆起丈夫被裁员的场景,林薇至今心有余悸,“他说整个部门都被优化了,HR谈话还不到20分钟,他的所有账号权限就都被关闭了。”

丈夫此前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工作,月薪税前约3.8万元。虽然丢了工作,但他拿到了一笔能覆盖3年房租的赔偿金。“那时候还觉得挺庆幸的,不仅因为赔偿金及时到账,而且他暂时居家刚好也能解决孩子没人带的问题。”林薇说。

林薇的孩子如今15个月大,家里长辈因健康问题无法帮忙,所以孩子出生后一直由夫妻俩共同照顾。她说:“最初我们请了住家育儿嫂,可老公被裁后,就把育儿嫂辞了,改由他全职带娃。当时想着让他先放松一阵,边带孩子边慢慢找工作。”林薇原本以为,丈夫最多半年就能重新上班,没想到一晃1年多了,工作还没着落。

丈夫记得,刚开始在家带娃时,他还能趁碎片时间修改简历、研究行业动态;可随着孩子开始学走路、认人,他白天根本挤不出完整时间,只能等孩子睡着后熬夜投简历、找岗位。更让他焦虑的是,HR的回复越来越少——偶尔接到面试电话,对方一听说他有1年的“职场空窗期”,语气里的热情立刻就淡了大半。有次面试结束,面试官直白地问:“长时间脱离职场,你觉得还能跟上团队节奏吗?”这句话像根刺,扎得他好几天提不起劲。

如今,这个家的处境不仅没好转,反而在今年7月急转直下。受大环境影响,林薇所在公司的客户大幅缩减预算,项目量少了近一半,公司开始通过降薪、减绩效奖金控制成本。“7月发工资那天,我反复确认了3遍,还以为是财务算错了。”林薇说,原本每月2万元的工资,如今到手只剩1.2万元。领导找她谈话时坦言:“现在能保住岗位就不容易了,之后工资可能还会再调整。”

收入腰斩后,林薇第一次真切感受到“入不敷出”的压力。她算了笔账:现在租的两居室,每月房租7600元;孩子的奶粉、尿不湿、辅食,每月至少要2500元;再加上水电燃气、买菜钱,每月光固定开支就超过了她的收入——这还没算孩子偶尔感冒发烧、买家庭日用品的钱。“以前逛超市根本不用看价格,现在买瓶洗衣液都得对比半天打折信息。”林薇苦笑着说,“每个月都在吃存款,这种感觉太可怕了。”

孩子的未来规划更让人焦虑

比起夫妻俩的职业发展,更让他们感觉压力大的是孩子的教育问题。她说:“一说起孩子教育,就绕不开买房这件事。”因为林薇和丈夫都还没在上海落户,买房子就成了他们给孩子争取优质教育机会的主要办法。

林薇说:“上海的教育资源确实好,但没有本地户口,孩子入学就得靠积分和房产。就算这些条件都达标,还是要面临排队和调剂的风险。不过有了房产,被调剂的概率总会小些。”目前,林薇家的存款约160万元,还有一辆价值10万元左右的代步车。

现在日子过得捉襟见肘,林薇已经不敢再想买市中心千万级别的房子了。她说:“上海首套房首付降到15%,本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,这意味着凭我们的存款就能撬动一套靠近市中心的房子,可现在的收入根本支撑不起贷款。”据林薇了解,现在他们更现实的选择是把目光投向总价两三百万元、面积狭小的“学区老破小”,这类房子虽然居住体验差,但能帮孩子争取到进入优质公办学校的机会。

林薇说:“要是不想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学区房上,就只能考虑上海的民办学校。虽然招生不受地段严格限制,但学费太贵,入学竞争也激烈,对家庭经济实力和孩子的综合素质要求都不低。”林薇也想过,要不要去上海郊区或新兴城区找教育资源还不错、房价又稍低的地方,但又怕通勤成本会大幅增加。

收入、教育和工作,这些问题让林薇常常夜不能寐。

退守二线城市会是出路吗

面对现实压力,夫妻俩开始认真考虑是否要离开上海。林薇的老家武汉成了他们的备选。“从卖房APP上查询的数据来看,武昌、汉阳的核心区域,房价大概1.5万~2万元/平方米,远低于上海动辄6万元/平方米以上的均价。160万元存款足够付一套三居室的首付,甚至还能剩点钱装修。”林薇说。

可兴奋劲儿过去后,新的忧虑又冒了出来。林薇先在招聘网站上查了武汉的岗位,发现不管是自己所在的行业,还是丈夫的行业,同一个岗位的薪资普遍比上海低30%左右,岗位数量也比上海少了一大截。她说:“收入降了,虽说生活成本也低,但要养娃、还房贷,压力还是不小。”林薇担心,万一到了武汉找不到合适的工作,全家的日子会更难。

丈夫的顾虑更多。他在上海待了10年,从普通职员做到部门主管,对这座城市感情很深;突然要搬到陌生的武汉,心里总没底,他说:“我早就习惯了上海的生活,朋友、圈子、生活方式都在这儿。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,一切都要从头来,心理上能不能适应?”

目前,这个家庭仍陷在深深的纠结里:是留在上海继续拼一把,还是毅然转战二线城市?每个选择背后,都是巨大的不确定性和对未来的隐忧。“很多人说‘树挪死,人挪活’,可真到要做决定的时候,才发现每个选择都太难了。”林薇说,“到底哪条路能走下去呢?或者说,有没有办法通过理财改善现在的生活?”